又是周三了，丢糖营养学院继续为大家奉上 Tim Noakes 教授的系列专栏文章《胰岛素真相》(It's the Insulin Resistance, Stupid!)，今天是该专栏的第 10 篇。
在前面的文章中，我们已经知道了基斯是如何在没有确凿证据，甚至隐瞒大量相反证据的前提下，提出了「胆固醇是导致冠心病元凶」的结论。[1,2]
神奇的是，几十年过去了，他的错误假说不仅没被扔进垃圾箱，反而成为医学界的主流。错误的理论，是如何成为主流观念的呢?
我在之前的文章说到，基斯曾对「胆固醇/饱和脂肪导致心脏病」这一观点持怀疑态度，但后来，他摇身一变，成了全世界最恨脂肪、胆固醇的人。[3]
1951 年，基斯在意大利那不勒斯参加一次会议时，发现一个巧合：当地穷人的血胆固醇浓度较低，冠心病也较少;而富人血胆固醇似乎更高，冠心病也更多。
基斯联想到，被喂食高胆固醇食物的兔子更容易出现心血管疾病。于是他开始猜想：人类多吃脂肪，会让血液胆固醇升高，然后堵塞动脉，造成动脉粥样硬化和冠心病。
当时，有其他研究人员发现北欧国家在二战期间心脏病发病率降低，并猜想可能与战争时期脂肪、胆固醇供给不足有关。
更关键的是，当时的美国总统杜鲁门刚刚签署“国家心脏法案”，美国政府开始提供巨额资金支持心脏病相关研究。
基斯急切地想要抓住这个名利双收的绝佳机会，于是，他整合了种种猜想，提出了非常简单易懂的假说，并用非常浅显易懂的语言向公众解释[6]：
肉类、乳制品等食物中的脂肪会让血胆固醇浓度升高;血胆固醇浓度升高会沉积在动脉壁，产生动脉粥样硬化。
为了支持自己的假说，基斯从别人的研究成果中精心挑选了符合自己预期的数据，并绘制了完美支持自己理论的图表。
他的假说是如此简单明了，既可以说服金主提供资助，也能很快在大众传媒中传播。
当时，世界上最杰出的心脏病专家是保罗·达德利·怀特(Paul Dudley White)博士，他是美国心脏协会(AHA)的创始人之一，曾协助美国总统杜鲁门成立美国国家心脏研究所。
怀特曾经明确反对低脂肪饮食，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18]：
从前，人们主要吃黄油、猪油，而不吃玉米油，那时候心肌梗死(MI)几乎不存在，我认为那样的饮食很有益处。
在 1950 年的一篇论文中，怀特博士团队发现：
(a)膳食胆固醇与血清胆固醇几乎无关;
(b)冠心病患者的胆固醇摄入量，跟普通人没有区别。
研究团队指出，对冠心病患者实施低胆固醇饮食，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基斯通过种种手段，改变了怀特博士的观点。
1954 年，基斯策划了一次国际心脏病专家会议，怀特博士应邀参加 —— 此后，两人交往密切，怀特博士担任国际心脏病学会(ISC)主席时，还曾在就职演说中公开宣扬基斯的假说。
通过怀特博士，基斯将自己的假说推销给了世界最重要的心脏病专家们，并通过他们，广泛的影响到了媒体。
《纽约时报》甚至宣称：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一致认为，富裕国家的高脂肪饮食与动脉硬化有关，是西方国家的重大隐患。[5]
1955，艾森豪威尔突发心脏病，怀特作为世界顶级心脏病专家，成为总统医疗顾问。一年后，关于总统的病情，怀特曾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描述到：
“总统的心脏病很可能是因为吃了太多脂肪，而安塞·基斯等人的出色研究已经证明，多吃脂肪是冠状动脉血栓形成的主要原因”。[5]
可惜，在遵循了基斯、怀特的低胆固醇、低脂肪饮食建议后，艾森豪威尔最终死于严重心脏病。最著名的饮食实验对象健康不断恶化，也没有让基斯反思自己的假说是否存在问题。[17,37]
1961年，基斯登上了《时代》杂志封面，被称为“胆固醇先生”，他声称：[29]
有效控制血液胆固醇的唯一可靠方法，是少吃脂肪(从占总卡路里的40%降至15%)，尤其是饱和脂肪(从17%降至4%)”
再后来，基斯出版了一本畅销书《吃好活好》，在书中声称：高胆固醇人群患心脏病的风险是普通人的 4 倍![6]
实际上，按照根据弗雷明翰心脏研究数据，患心脏病的几率仅仅是从 0.6% 变为 2.4%，胆固醇对冠心病的真实影响其实微不足道。
当时的历史背景包括，世界范围内潜在的食物短缺，“营养和人类需求特别委员会”主席乔治·麦戈文也急需一些政治存在感。
这个假说盛行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被权威机构推翻?因为他们也是帮凶。
「美国心脏协会(AHA)」和「美国国家心肺和血液研究所(NHLBI) 」垄断了心脏病相关科研，人员相互重叠，把持了绝大多数医学院、教学医院和研究机构、学术期刊和专业会议，观点相似的专家相互审查彼此的论文。[41]
这两个机构控制了几乎所有关于饮食和疾病的大型临床试验，以及绝大部分研究资金。就这样，尽管关于基斯假说的实验研究几乎全部失败，但都被隐藏或曲解，因为他的假说本身已经与权威机构的信誉息息相关。
反对基斯假说的研究者，意味着拿不到研究经费。[42]阿伦斯、曼恩等少数人发出反对的声音，但在学术垄断者面前显得无能为力。[47-49]
一个「听起来有道理」的假说，一名「世界最权威的人」背书，一个足够知名的病例，基斯在完美的时间、完美的地点，完美地推广了自己的假说，把自己塑造成了营养科学史上“最伟大的人物”。
他们的假说不仅改变了艾森豪威尔总统，也写入了美国居民膳食指南，随后影响到全世界。
但是，历史终将改变，是时候彻底推翻基斯的错误假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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