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寸土寸金的成都市锦江区春盐商圈，留有一块难以被忽略的“城市伤疤”：总建筑面积31.1万平方米的星汇广场，因为业主资金链断裂，深陷停工烂尾困境5年左右。
城市北大门，成都市金牛区解放北路二段，建筑面积2.5万平方米的汇成大厦，停工长达20年以上，成为阻碍区域连片发展的一处“断点”，也是购房人心中的“伤痛”。
修复“伤疤”，治愈“伤痛”。2022年，成都开始探索以破产重整形式，推动停工停建项目恢复续建。“目前已推动多个停工长达10年以上的烂尾楼项目复工建设，盘活低效闲置土地1348.8亩。”成都市委政法委相关负责人表示。
近日，记者走进这些城市烂尾楼，探访它们是如何重获新生的?
困局：城市“伤疤”迟迟不能修复
对于辖区内星汇广场的情况，春熙路街道办事处副主任陈小兵烂熟于心，“这个项目2010年开建，包含了商业、写字楼和住宅几个板块，建到2018年的时候，业主资金链断了，当年11月就正式宣布停工了，这个时候主体都已建得差不多了。”
项目停工，最着急的莫过于已付出真金白银的购房者群体。“这个楼盘牵涉到700多户购房者，那个时候每周都要接待好几拨购房群众。”陈小兵说，看着项目迟迟不能续建，心里着急上火。
汇成大厦面临相似问题，停工前已售出房屋93套，涉及房款1619万元、拆迁自然人80户。“部分群众甚至表达其生活困难、无房居住，曾多次到区政府上访表达维权诉求。”金牛区委政法委副书记文强说。
不仅有民生阵痛，更有区域发展的滞后。“这个地方是春盐商圈，城市中心，一个楼烂尾了，周边区域的开发价值也会连带受到影响。”锦江区住建交局工作人员邱隆才说，在项目停工的这几年里，政府部门一直在多方尝试，推动项目续建，但都失败了。
成都市委政法委有关负责人介绍说，以前解决项目停工烂尾的常用手段，是督促开发商筹资解困，但企业资金链断裂，筹资自救的难度很大;起诉退房还款，虽能赢得诉讼，但开发商无钱可退，且抵押债权优先受偿，购房人权益难以得到实质保障。
“一个项目停工大多是因为资金链断了，业主往往背负了多种债务，比如工程款，抵押融资借款等，如果要引进新的资本来接盘，投资人往往会担心，自己注入的资金用不到项目续建上，而是被用来偿还业主此前的债务。”锦江区法院民二庭庭长马琳说，这也是城市“伤疤”迟迟不能修复的重要原因。
转机：破产重整为烂尾楼带来生机
如何走出困境?“不是没有选择，可以尝试破产重整的办法。”马琳说，破产重整指专门针对可能或已经具备破产原因但又有维持价值和再生希望的企业，经由各方利害关系人的申请，在法院的主持和利害关系人的参与下，进行业务上的重组和债务调整，以帮助债务人摆脱财务困境、恢复营业能力的法律制度。
“重整相当于给了企业一个重生的窗口期，窗口期内企业可以通过引入新股东、变现部分资产等方式进行重整，恢复经营能力后再偿还债务。”金牛区法院副院长徐孝说，按照法律规定，在重整期内，企业可暂停偿还债务，所有债务停止计息，“窗口期多长，要根据每一家公司的具体情况，在重整方案中确定下来，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几年。”
但对于购房者来说，多等一天都很煎熬，如何才能让他们早点收房?“这个时候能否引入共益债权人就很关键。”马琳说，引入共益债权人对公司来说是新增了一笔债务，但这笔债务可以推动项目续建，从结果上来说，对其他债权人，尤其是购房者，是有益处的，所以叫共益债权人。
为何这笔新借款可以用来续建，而不会被用来偿还之前的债务?成都中院相关负责人说，一旦项目进入破产重整程序，在引进新的资金前，我们会将之前的债务固化，因此新借款将不再用于偿还原来债务，相当于设置了一道“防火墙”。而原来债务的清偿要等到项目建成，完成剩余房源、底商等销售后再进行。
成都市委政法委相关负责人介绍，2022年7月，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提“保交楼”政策，2022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再次指出，要扎实做好保交楼、保民生、保稳定各项工作。这一时机的出现，进一步推动了成都启用破产程序解决烂尾楼困境的决心和信心。
星汇广场和汇成大厦两个项目中的新引入共益债权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道，“我们在决定投资前对项目收益情况进行了测算，判定项目修好后产生的经济效益可以覆盖我们的借款成本以及一定的利息，我们才会借这笔款出去。”以汇成大厦举例，该项目的未售房源、底层商业等，在建成后都可以变现。
但并不是每一个项目都能成功引入共益债权人。“如果企业重组后的偿还能力，包括续建项目在内，覆盖不了续建资金，那么救活这个项目的可能性就很小。”马琳说。
期待：购房者收房的日子早点到来
去年10月31日，停工24年之久的汇成大厦全面复工了。在工地现场，记者注意到一块告示牌，上面清楚标注了项目复工推进节点：加固工程计划3月30日前完成、室内外装修工程计划8月30日前完成、11月份组织验收工作。
这个看似简单的时间表背后，是多方面努力的结果。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汇成大厦项目属于双业主公司开发模式，而其中一家业主公司，早在多年前就被吊销了营业执照。项目重启后，仍需要项目业主方继续出面，进行相关手续的报建等，“这种情况工商部门此前从未遇到过，但在这个项目上，住建、市场监管等部门给予了很大支持。”金牛区住建交局机关党委书记李君先说道，仅仅是区级，就有十多个部门、单位参与到了汇成大厦续建中。
“破产重组、项目续建的过程中，涉及到众多环节，必须形成合力才能把事情办成办好。”成都市委政法委相关负责人介绍，在这一过程中，成都通过搭建“线上+线下”固定对话沟通平台，组织召开各类沟通会、对话会等方式，着力用群众语言讲清破产制度的操作要义，引导群众了解掌握运用破产解决问题的优势。
合力之下，星汇广场的续建顺利推进中。“目前我们主要做的是拆除工作。”星汇广场续建后，接手的工程方为中冶集团。施工方现场负责人赵乔介绍，正式进场前，对项目进行了全面的检验，“主要存在问题的是吊顶部分，不符合现在的建筑标准，所以需要进行拆除。”
据赵乔介绍，根据当前的节奏，预计今年底能完成所有施工内容，明年初实现交付，“这个项目所在的位置有点特殊，在市中心，施工时间和物料进场受到了一定的制约，所以时间会相对长一点。”
但无论如何，购房者看到了希望。“我们每周三都有一个答疑环节，在项目所在地，购房者可以来现场咨询自己关心的问题。”陈小兵说，项目复工以来，来现场答疑的群众越来越少，“看到项目每天都在建，大家信心也越来越强。”
随着施工的向前推进，城市的“伤疤”在一点点修复，市民的“伤痛”也在一点点愈合。“期待早一点看到大家收房的那一天。”陈小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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