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来,四川着力推进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深度融合,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把人工智能作为“一号创新工程”,推动绿氢全产业链发展和推广应用,一批战略性新兴产业正加速崛起。
在人工智能产业,四川已形成了覆盖基础层、技术层和应用层的完整产业链。
其中,基础层被称为人工智能产业的“地基”,包括智能芯片、算力中心等人工智能发展所必需的硬件设备、基础设施以及各种数据服务、软件平台等,它们支撑着人工智能产品的开发及应用落地。
四川的人工智能产业“地基”是否牢固?未来如何添砖加瓦?连日来,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深入多家企业展开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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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有什么?
集聚1100余家人工智能企业,基础层方面在芯片、整机、软件等均有布局
要在激烈的人工智能产业竞赛中取胜,必须在数据、算力、算法“铁人三项”上下功夫。
其中,算法是人工智能的“大脑”,以千亿参数规模的大模型为例,其训练通常需要在数千乃至数万GPU芯片(图形处理器)上耗费2至3个月的时间。由此,包括数据和算力在内的基础层,是起高楼前要打的“地基”。
数据显示,四川已集聚1100余家人工智能企业。“在人工智能基础层的芯片、整机、软件等方面均有布局。”四川省人工智能行业协会秘书长、四川省人工智能研究院副院长陈章指出。
在人工智能芯片领域,四川拥有海光、华微、申威科技等代表企业,具备CPU、GPU、FPGA等芯片设计能力,多款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高端芯片实现首发。
总部位于北京的全功能GPU芯片设计企业摩尔线程,成立不足一年,就将研发中心设在了成都高新区。今年7月,摩尔线程宣布对其夸娥智算集群解决方案进行重大升级,为万亿参数级别大模型训练提供坚实算力基础。摩尔线程成都公司总经理常玉保介绍,以成都为大本营,摩尔线程正不断推进GPU软件生态开发、芯片设计及数字验证的研发。
四川不只有人工智能芯片。全国仅有两个投运超算和智算双中心的城市,成都就是其中之一。成都智算中心机房内,川企华鲲振宇通过AI计算集群提供的算力,相当于15万台高性能计算机,构成了国产化算力的坚实底座。
华鲲振宇高级副总裁刘东与记者聊起一项企业自研的关键核心技术——首个基于“鲲鹏+昇腾”的浸没式液冷服务器解决方案,帮助数据中心实现电源使用效率低于1.1,用于散热的能耗几乎为0。作为华为“鲲鹏+昇腾”唯一双战略级合作伙伴,近年来他们已推出40多款计算产品,跻身国产算力规模第一梯队。
打好“地基”,还得软硬兼施。人工智能系统软件领域,一批拳头产品已经形成。
在成都考拉悠然科技有限公司,一块大屏实时展示着秸秆禁烧智慧监管平台的数据。通过接入前端铁塔高空视频点位,这一平台能够主动识别露天秸秆焚烧产生的火点和烟雾,建立动态化的监测、分析和研判系统。就在最近,利用自主研发的主动学习视觉检测算法,企业还完成了国内首台玻璃基Micro LED晶圆量检测设备的出货交付,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聪明的平台,背后是业内首款多模态人工智能操作系统“OSMAGIC码极客”,它集成了数据管理、算法建模、应用开发等全流程工具链,搭载了千余种算法。“不需要资深算法工程师,就可以帮助企业定制人工智能系统,解决算法研发效率低、门槛高、成本高的问题。”考拉悠然首席执行官沈复民解释。
此外,在四川,创意信息等企业在党政、金融、运营商、能源等领域数据库的技术和生态建设上处于行业领先地位,也为人工智能发展提供了充足的“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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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忧何在?
与电子信息产业协同发展,但缺乏产业界的“头羊”
在中国,北上广深杭是公认的人工智能重镇,而近年来,武汉、合肥、成都、西安等后起之秀你追我赶,共同构成了人工智能产业发展的前沿地带。
如何做到不落人后?电子科技大学教授周军认为,四川打牢“地基”的区域性优势,在于独特的产业生态环境。
一方面,四川高校和科研机构众多,27所高校开设人工智能相关专业,同时拥有智能协同计算技术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先进微处理器技术国家工程研究中心等创新平台;另一方面,四川的电子信息产业基础雄厚,与人工智能基础层产业形成了良好的协同发展效应。
“近年来,我们团队突破了多款毫瓦级/微瓦级端侧人工智能芯片的技术瓶颈,在满足端侧AI性能需求的同时,达到了同类设计世界最低功耗。”周军介绍,启英泰伦等四川企业便是团队的合作伙伴,通过与企业共同建立联合实验室、开展联合科研项目等,打通了创新与产业之间的桥梁。
常玉保也赞成这一看法。摩尔线程将研发中心放在成都高新区,就是看中了这里完善的集成电路产业链和四川丰富的科教人才资源。成都高新区还为企业周期长、成本高的研发提供了坚实的投融资支持,其重点搭建的产业投资平台,2023年完成了对摩尔线程的B+轮投资。
硬币总有正反两面。“人工智能强调技术创新,主要的技术驱动力并不来自学术界,而是实践出真知的产业界。”陈章以斯坦福大学发布的《2024年人工智能指数报告》作为佐证——2023年,产业界共推出了51个重要的机器学习模型,而学术界贡献了15个。
多位受访者提及,从分布看,四川的人工智能企业主要分布于应用层,而具有更强创新和辐射带动能力的基础层、技术层企业,在数量和规模上不占优势,呈现倒三角态势。
创意信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周正斌指出,从整体上看,四川人工智能产业缺少龙头企业作为“头羊”,尚未形成真正的标杆性案例。今年发布的中国新一代人工智能科技产业区域竞争力评价指数中,四川综合排名第九,稍显落后的指标中便包括企业能力。
依托广阔的应用市场和数量众多的应用层企业,产业规模能够快速扩大。但是,基础层决定着“高楼”的高度,同样不容轻视。“如果我们一直是‘稍晚’‘跟随’的状态,企业小而弱的现状便难以突破。如果没有准备好高质量的数据、训练出高质量的模型,四川在应用层上的优势就容易消耗殆尽。”陈章提示。
正如英特尔联合创始人安迪·格鲁夫曾总结的那样,在雾中驾驶,跟着前车的尾灯灯光行路会容易很多,但“尾灯”战略的危险在于,一旦赶上并超过了前车,就容易失去找到新方向的信心与能力。
在雾中前行,四川必须有“超越尾灯”的胆识和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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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破局?
强“根”重“用”,打造产业生态圈
据智研咨询整理,2016年中国人工智能基础层市场规模为2.9亿元,2021年增长至703亿元。尽管缺乏近年数据佐证,人工智能基础层的发展速度和潜力可见一斑。
在“根”上发力,各地纷纷入局。7月18日,杭州印发《支持人工智能全产业链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措施》。今年来,四川出台多个促进人工智能产业发展的相关文件,也都围绕“打牢地基”给出四川方案。
“四川仍需强‘根’。”周军指出。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中国综合算力评价白皮书(2023年)》,四川算力发展指数排名全国第七,其中,算力规模分指数排名第十三,在算力产业、算力技术上与其他省市存在一定差距。
周军建议,继续加大对算力中心的投入,在建设大规模、高性能算力中心的同时,推动算力资源的优化配置和共享,提高算力利用效率。“同时,瞄准未来产业需求,持续研发新型人工智能芯片,以满足不同应用场景的需求。”
刘东分析,目前,企业上游的板卡、模组以及核心控制器等产业大多分布在广东等沿海地区,“四川可以继续深入‘末梢神经’,追根溯源,加快引入这些核心产业,提供基础层产业支撑。”
“目前,四川还没有建立数据交易中心,同时也缺少万匹算力中心,无法最大程度发挥电力成本优势。”陈章举例,省内一些科研团队在大模型底层算法开发上有一定基础,但还远远没到商用程度。不过,这也是增长的潜力所在——大院大所大学算法上的大专利和高质量的数据集,暗藏技术产业化的机遇。
在调研中,多位业界人士反复提及一个词:生态。发挥链主企业牵引作用,协同链属企业、高校院所共同打造产业生态圈,已成为川企的共识。
“懂网络、懂数据、懂安全,懂硬件也懂软件。”周正斌表示,人工智能时代,像创意信息这样的系统集成商,已经成为稀缺货。依托大数据业务建起的数据采集、处理平台等,2023年,公司加大人工智能及垂类大模型研发投入,自研全生态工具链产品。同时,作为链主企业,整合上下游资源,完善人工智能产业生态。
在调研中,记者发现,多家川企、高校之间都有或多或少的关联。今年3月,四川省人工智能行业协会成立,电子科技大学、四川省人工智能研究院、华鲲振宇、创意信息、考拉悠然等100余家单位都是协会会员。这正是四川人工智能基础层从粗放式向集约型、精细化演进,增强各赛道间企业生态合作的体现。
强“根”之外,应用上的优势也不能丢。以考拉悠然为例,2023年,中西部首个多模态产业通用大模型“悠然大模型”发布,目前,这一大模型已在工业检测、安全生产、数字治理等领域实现行业应用落地。
“无论基础层、技术层还是应用层,人工智能企业身处同一条‘河流’。”在沈复民看来,上游支撑企业也可以“顺流而下”,更紧密、更积极地锚定应用,支撑人工智能产业再上“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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